发布时间:2015-09-10
来源: 中国文学网
总而言之,刘歆之争立古文经传,并没有奖奸翼篡的企图。莽篡借古文经传则有之,歆争立古文以助篡则未也。当然,不可否认,王莽于刘歆有知遇之恩,将之从普通经师擢拔到国师的地位,并加官进爵,结为亲家,委以重任,视如心腹。刘歆因此产生感恩图报的心理,是可以想见的。况且,更深层的历史真相或许是,从王朝统治者和学说倡导者的各自利益出发,政治需要借助学术,学术又要依傍政治,学术与政治因而道势合流。刘歆可能既以今文经学之“五行相生说”证莽得天命,又从古文经传中发掘出有利于篡汉改制的内容,并帮助王莽督造明堂、辟雍、制定礼乐。但这些假设即使成立,也不足以推断出“刘歆遍伪群经以助莽篡”的结论。
关于刘歆在经学史上地位的评价,历代学者各有议论,莫衷一是,清末今文学家皮锡瑞以刘歆为“经学之大蠹”(27);古文学家章炳麟则将刘歆与孔子并称,“孔子没,名实足以抗者,汉之刘歆”(28)。对同一个人的评价,竟会出现两种褒贬如此截然相反的意见,这就不得不归咎于皮、章二人过分地拘泥于所谓“家法”了。
现代经学史研究开山者周予同先生一再强调,经学史研究与经学迥然有异,经学史研究者应超出今、古文之争以外,用历史研究的严肃眼光,发掘湮没在今、古文争论背后的历史真相。如果从这一点出发,庶几可以发现,依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,得出的结论应当是:第一,刘歆并未遍伪群经,古文经传在他之前已存在,刘歆充其量只是对其作了部分的增窜;第二,刘歆在政客之外,首先是一名经师,他最初争立古文经传之初衷,并非奖奸翼篡,虽然古文经学在客观上被王莽利用为篡汉改制的理论工具,或在情理上刘歆后来也不无助莽的可能,但这些与古文经传的可信程度并无直接的关联,毕竟我们不能因为学术曾经与政治合流,就因此否定学术本身的内在价值。总之,在现已掌握的有限资料的基础上,惟有通过多方位、多层次的辩证考察,而不是遽下断语,苛求所谓水落石出或昭然若揭之片面痛快,才能对刘歆这么一个充满矛盾、性格复杂的历史人物做出恰如其分、合乎情理的全面评价。 作者:卢毅
注释:
(1)(8)(13)《汉书?刘歆传》。
(2)贾公彦《序<周礼>废兴》。
(3)《四库全书总目》。
(4)顾颉刚《“周公制礼”的传说和<周官>一书的出现》,见《文史》第六辑,中华书局1979年版。
(5)刘起釪《<周礼>真伪之争及其书写成的真实依据》,见《古史续辨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。
(6)(18)(21)康有为《新学伪经考》,第195页,第84页,第143页,中华书局1988年版。
(7)杨向奎《论<左传>之性质及其与<国语>之关系》,见《绎史斋学术论文集》,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,第174页。
(9)《晋书?王接传》。
(10)刘安世《元城语录》卷中。
(11)皮锡瑞《经学通论?春秋》。
(12)据赵光贤《<左传>编撰考》考证,《左传》解经文字早在战国末叶就已有人引用。
(14)杜预《春秋经传集解?序》。
(15)《周礼》、《左传》的原始记录都要早于此。
(16)毛公在刘歆之前,《毛诗》当非刘歆伪作;《逸礼》者,丁晏以为“未可指为歆赝作也”,详见皮锡瑞《〈三礼通论〉引》;至于孔壁《古文尚书》,原本已佚,无从考证。
(17)顾炎武《日知录》卷四。
(19)《后汉书?贾逵传》。
(20)钱穆《刘向、歆父子年谱》,见《古史辨》(五),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。
(22)(24)《汉书?李寻传》。
(23)《汉书?王莽传》。
(25)顾颉刚《五德终始说下的政治和历史》,见《古史辨》(五)。
(26)杨向奎《论刘歆与班固》,见《绎史斋学术论文集》。
(27)皮锡瑞《经学历史》,见周予同注本,中华书局1989年版,第159页。
(28)章炳麟《检论?订孔上》,见朱维铮校注《章太炎全集》(三),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,第425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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